总归不才

第十四章

一周后，医院内。

秦明此时正站在医院的独立卫浴里，心不在焉的系着领带。几天的住院生活不能改变人的习惯，再看向镜子时，他依旧会不自觉地发呆。

走廊里不时飘过几缕酒精的味道，刺鼻的打紧。可现在秦明像是麻木的一般，不予理睬。他死死的盯向有些简陋的镜面，发凉的白瓷水池子正在缓缓地吸食着手掌的热量。镜面，又开始缓缓地浮现出各类人的脸庞。

“老秦！老秦，你快过来！”

门外，林涛正在笨手笨脚的整理着两人的生活用品。可秦明此时顾不上回应两句。

突然，门被“哐”地一声打开，所有的幻影都被融缩为一个人的脸。林涛的脸。

坐在轮椅上的林涛，比秦明矮上一半，照映进镜子里，只剩下黝黑的额头，和那双会说话的眼睛。

“噗”的一声，林涛打开了洗手间的灯。

“老秦，你怎么了？”

秦明没有说话，只伸出手来，轻轻地摩挲着冰凉的镜面。他第一次明白了，为什么世界上会有那么多人得幻想症。

他回过身来，目光柔和的看向了林涛，道：“我们走吧。”

擦得发亮的皮鞋，在地面发出“咔、咔”的声响。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，秦明是一定不会推起林涛的轮椅的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，他是不会轻易承认林涛不太擅长行走这件事的。

一行人安排妥当，坐稳了汽车，可这时林涛的脸上却写满了疑惑，“真是奇怪了。”

秦明看向林涛，只问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
“我刚刚好像看见大宝了。”他又指了指早已经空无一人的急诊室，道：“就在那个门口，跑得特别快。”

秦明伸手关上车门，只道：“你看错了吧。”

可随即，小黑连忙接上话，道：“是宝哥，她儿子好像过敏了，挺严重的。”

两人对视了一下，林涛又道：“过敏？她可是学医的，还不了解自己儿子对什么药物过敏？”

小黑一笑，“妈妈当然记得，但是爸爸可就不一定了。听说宝哥她老公想要给宝哥一个惊喜，用消毒液把家里大扫除一遍，连洗衣机里都倒了八四，结果没想到，孩子对八四过敏。一洗衣服，起了一身红疹子。就今天上午，宝哥急得都快哭了。”

林涛撇了撇嘴，只道：“啧啧，那这么看，她这个妈妈做得也还是挺称职的。”

小黑憨憨一笑，“是，别看宝哥平时大大咧咧的，那绝对是称职的母亲。”

秦明依旧看向车窗外的风景，像是有意避开这样话题。他一向对于家庭、父母、孩子，有着陌生感。

“诶，小黑，弟妹快生了吧？”

小黑一双眼睛都亮起来了。

“快了，已经快到临产期了。林局，到时候，我想请个假，她一个人在医院里，我不放心。”

林涛拍了拍胸脯，笑道：“没问题，反正我和老秦也没什么事了，我就当重新出山了，帮你办这个案子了。”

秦明没回头，只低声道：“出山前先把警官证找回来吧。”

林涛此时一脸得意，只长手一挥，掏出两个叠加的警官证。

“我早就办好了，秦处长。”

秦明看向自己的警官证，丝毫没有摔打滚落的痕迹。林涛在那样混乱的场景中，又是如何保持镇静，小心翼翼的捡起它的呢？秦明的嘴角突然不自觉地上扬了。恍惚间，林涛轻轻的挪过自己的证件，悄悄地挨上了秦明的照片。

秦明轻咳了一声，目光依旧不舍的看向挨着的证件照。他看向照片中的自己与林涛，就好像穿梭回了时光的尽头。第一次实习时的自豪感，照相机“咔”的一声定格住了少年们的青春。知了还在树上唱着歌，他轻轻抬手，站在榕树下，替林涛整理着警服的领带。

“秦明，你可是第一个看见我穿警服的人，我穿警服好看吗？”

风把秦明的发梢微微撩起，可他只是认真的系着领结。随后在嘈杂的蝉鸣，奔跑的孩童，厚重警服下的汗水，肩膀上即将挑起的责任中，笑了笑，别扭道：“还不错。”

“秦明，我都想好了，毕业以后我要去别的地方转转，不在龙番待着了。你成绩这么好，等研究生一毕业，那不得想去哪都行吗？我先在龙番警局实习着，等你毕业了，咱俩就一起走，不管去哪都不分开。你放心，虽然你体测年年不达标，但是你身边还有我这个保镖呢...”

那时林涛还不叫秦明老秦，他们还都年轻着。年轻时的林涛总以为，衰老是一首遥远的赞歌。他总以为，自己与秦明不会老。也总以为，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分开。

只是林涛不知道，品学兼优的秦明，虽然可以在无数大城市一展鸿图，成就光辉伟业。可童年的阴影早已形成了无形的枷锁，把他困于龙番这座小城市。让他无法逃脱，也无处可去。

没有家人，没有朋友的秦明，如果再离开故乡这一片沃土，是不是有一天，也会被彻底遗忘呢？

如果人真的可以战胜时空，三十七岁的秦明一定会奋不顾身的告诉那时的自己，不会的，这个世界上，总有一个人，还思念着你。只要人的心中还有思念与爱，就注定不会随风消散。

林涛殷勤的问道：“怎么样，秦处长，我这次的工作效率您还满意吗？”

现在的林涛恍惚与少年时相叠，秦明伴着窗边轻盈的风，笑着道：“还不错。”

秦明才发觉，原来在那么早那么早的夏天，在他第一次为林涛系上领带的那一刻，在林涛奔跑着笑着对他说，秦明，你是第一个，是第一个我穿上警服最想见到的人时，他的心就已经为林涛亮起了绿灯。

原来他的喜欢，从来不是突如起来，从来不是欲望的泛滥。而是无数个日夜与细节，无数次思念与痛苦的沉淀。

秦明会笑，只是因为这个年少就令人悸动不已的少年，在今天依旧让自己心跳不止。

林涛在一旁和小黑得意道：“听到了吧！秦处长都夸我工作表现不错了！”

可小黑明白，林涛的能耐不只是能得到秦明的夸赞。更重要的是，能让他发自肺腑的笑。

是思念与爱让他笑，也是思念与爱，使人的生命不断延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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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秦太好了TVT 啊啊啊啊啊 林秦szd!!!